广州女孩吴嘉敏是一位资深志愿者，目前任广州青年志愿者协会助残总队副队长。她告诉我们，做志愿者并不像通常想象的“助人为乐”那么简单，做志原者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既是生活，就有酸甜苦辣俱备。她还告诉我们，目前大部分志愿者都是一群有爱心的“乌合之众”。当然，她也有一群不“乌合”的志同道合的志愿者朋友，大家都是单纯的人，一起服务社会，其乐无穷。

 

做志愿者也好比打一种网络游戏

 

小时候，吴嘉敏看香港电视连续剧，发现里边的很多角色都做社工或义工帮人，就觉得他们做的是很有意义的工作，而且大部分还是主角，就很仰慕。长大后，吴嘉敏就成了一名志愿者。那是2000年，吴嘉敏还是广州一家护士学校的学生，听同学说团市委在招募志愿者，就也跑着去报名了。从此成为广州青年志愿者协会医疗组一名志愿者。

第一次，医疗组组长带吴嘉敏去做个案探访，对象是一位很胖的重症肌无力小朋友。他叫小鱼。组长教吴嘉敏给小鱼做关节的被动运动，也就是活动其关节并按摩，还要不断地转动其身体。

吴嘉敏上手很快，很快就由她独立负责护理小鱼了。她认为要重点辅助小鱼轮椅过床。床位高于轮椅，在到达交界面时，在后边推他一下，帮他完成身体的挪移。吴嘉敏护理了他两年。现在，小鱼已变成青年，后继的志愿者仍然在护理着他。

在当初护理小鱼时，吴嘉敏已经体验很深，——做志愿者绝不像通常所谓的“助人为乐”那样简单。“要坚持，责任心很重要，你一周不去，他就倒退了；两周不去，他的肌肉弹性、关节活动度都明显差了。要负责任，如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服务对象是一种伤害！”

“先是帮他，突然间不帮了，又没有做好交接班，——找好其他人或其他服务途径，就是伤害。锲而不舍地帮助他锻炼非常重要，无声无息地就停下不去帮他甚至会害死他，重症肌无力者不活动很快就会死亡，往往在青春期是一个很大的转折点：由远端肌无力发展到呼吸肌的无力。”——这就是说，不仅要从身体上帮助服务对象，还要从心理上帮他战胜，不要让他感到自己是一个“没用的东西”。

一般人会认为，虽然我已退出，但我曾经无偿地帮过，“好人好事簿”上就永远有我挣的分数，即使凭此不能“套现”快乐，亦可问心无愧矣。

不！吴嘉敏认为，做志愿者也好比玩网络游戏，比如“打个斗争”吧，当你打到20点的生命力，不玩了；可当你退出之后，因你的用户名一直存在着，人家就会来攻击你，你的20点并不能保持，会少下去，直到生命力为零。

原来做一名志愿者还会面对如此严峻的问题！

是的，吴嘉敏继续说，我们跟服务对象已经建立了一种关系，他们不再是陌生人；即使是陌生人，你看着他（她）死，也不会无动于衷。必须对生命负责，这是做志愿者的基本良知。

有一个时期，吴嘉敏一个人要负责四个服务对象。他们分别是：重症肌无力者小鱼、截瘫者明叔、另一位截瘫青年羊羊，还有一位白血病小女孩。

没有多久，吴嘉敏被委任为医疗组副组长，后来是医疗服务总队队长。

 

在果园里体验到的“酸”和“苦”

 

吴嘉敏从护校毕业后是到一家医院做了4年护士。她自认是一个粗手粗脚、大大咧咧的女生，做不好护士这种精细的、攸关生命的工作，但毕竟学过护理，做一名护理员就绰绰有余，因此她就退出，做了业余的、志愿的护理员。现在，她的第一职业是一家外资公司的行政助理。

如上所述，虽是业余从事，吴嘉敏却要求自己和她的队员必须具有专业精神：负责、坚持，还要内行、经过专业训练。在广州青年志愿者协会登记的志愿者有69万人之多。但在吴嘉敏看来，其中一些志愿者只是一群有爱心的乌合之众，就是因为不坚持、不专业，只是把服务对象当做即兴宣泄爱心的工具，或者带着官方性地把服务对象当成应景做show的载体。如上所述，吴嘉敏酷评道，如此献爱心其实是一种伤害。

还是听吴嘉敏讲一个故事吧。那还是她担任医疗组副组长的时候，一天下午，应海珠区一个街道的邀请，带着组员去宣讲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志愿者，如何做好社工、义工。需要现场指导，就到城乡结合带一个服务对象家里。那是一位中年男子，在自己种植的果园里，从荔枝树上摔下来致瘫了。闷热的带着臭味的房间里，他躺在床上，足部、臀部都已生了严重的褥疮，有苍蝇飞着。家人从社区一家卫生所医生那里讨回了对付褥疮的方子，把香蕉磨烂敷到患处，再补以蕉叶。这真是一个臊主意，适足以加重感染。“不可以这样子处理！”吴嘉敏惊呼。不仅如此，病人还服用着致泻的汤药，因此天天拉肚子。这也是那个庸医开的方子，用克病人的便秘，却把病人泻得呼吸微弱，处于浅昏迷状态。吴嘉敏轻拍其肩，呼叫X叔，病人把眼睁了一下，很快又入睡了。吴嘉敏就知道如再听之任之，不出两天，病人就会不治，因此应立即拨打120住院救治。而家人还浑然不知。

住院，家人拿不出押金。吴嘉敏及其同志们和街道商量，能否街道先出押金，要紧的是先送病人入院。街道称，那要申请，起码要一个星期才可以。吴嘉敏说：“不可以！病人的情况已经十分危险。”病人的母亲也说：“不可以！”她是说不可以叫救护车，因为即使街道解决了押金，他们也无钱治疗。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走出果园时，除了街道两名干部，吴嘉敏及其同志们一句话都没讲。“一个活人就要死了，我们却什么都做不到！”

果在两天后收到那位病人亡故的消息。

过了好久，吴嘉敏还感到很震撼：就在广州这样文明的地方，居然还有人连最基本的医疗护理知识都不懂，用无知去害死一条生命！

走出果园时，吴嘉敏已经思考及：提高全民的医疗健康知识很重要！我们应再从消除无知这个途径提供一种帮助。

就开始组织人手到农村义诊。不单义诊，还讲课，讲基本的医疗健康知识。不听课者不能拿到捐助的药物。这个点子是吴嘉敏想出来的。这种义诊方式在广州是一个创新。当时吴嘉敏已经是志愿医疗总队的队长。

这个故事又告诉我们，做志愿者并不是“助人为乐”那么简单。“帮助别人然后想得到快乐是人性，但做了之后你就会知道，做志愿者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既然是生活，就酸甜苦辣都有，不单是‘甜’。”

是的，在果园，吴嘉敏们体验到的就是“酸”和“苦”，那种无奈，那份沉重……

 

最快乐有一群志同道合、心地单纯的朋友

 

不做有爱心的乌合之众，不仅意味着负责的态度，专业的水平，还要遵守团队的制度，服从团队的管理。志愿嘛，业余奉献性质嘛，何必搞得这样不快乐？志愿者领导吴嘉敏会一再告诉你，不要把志愿工作当成比较大的快乐的一种来源，这样你会失望的。既报名志愿，则奉献和牺牲就是最基本的要求，无报酬则无责任的想法必须抛弃，团队协作的意识必须具备，不希望接受任何约束者请勿入此门，不守时、无聊时过来一下有事时就不来的人请赶快退出。照这样要求，心直口快的吴嘉敏甚至认为，目前大部分志愿者都是“乌合之众”。

如此苛求，未免太不快乐！是的，吴嘉敏有时候就感到因理念差别与别人发生龃龉的不快乐。

话说回来，做志愿者八九年，不是刻意去求快乐的吴嘉敏体验到的快乐值还是大于不快乐。否则这种生活就真没意思、没意义了。

快乐之一是交到了许多志同道合、心地单纯的朋友。他们都是优秀的志愿者，也有服务对象，有的服务对象也被吴嘉敏动员成了志愿者。截瘫者羊羊就是先被“志愿”后也“志愿”的典型，利用他懂IT的优势，负责了志愿者网络的管理，2008年还被评为广州“十大杰出志愿者”。

8月22日是吴嘉敏的生日。2008年的生日，吴嘉敏是在服务中度过的。

这一天，吴嘉敏和另位三位志愿者一起去看了来自四川地震灾区的伤员和其他服务对象。当她走进高位截瘫者小潘哥哥的病房里时，发现他竟然关着灯看电视。正奇怪间，又发现有黄色的光从身后逼近，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很大很大的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大家陆陆续续走进来，有志愿者，也有服务对象，给她送上生日的祝福。当然不能浪费大家的心意，赶快许了愿吹了蜡烛。哈哈！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没有预料到大家会这样来帮她庆生！

吹完蜡烛，就有好几份包装完美的礼物送上前，还有她最喜欢的几位小朋友的吻，真是一个大丰收的生日啦！4磅的蛋糕，她吃的很少，单单分给服务对象都去了一半，另外还有十多位辛劳的队员。“分給他们吃比我自己吃要更加快乐，因为我爱他们啊！哈哈！”

如此有创意的生日会，多亏了一群劳苦功高的幕后功臣。娥姐啦，应该是她出的主意，还负责所有的分工和安排；如无意外还有慧婷，是她买的蛋糕；还有小潘，被他的善良“欺骗”了；还有国炜，他跟娥姐策划了很久了，而且明明第二天要5点多起床仍坚持陪她吃夜宵帮她分担寿面……其他的就更加不用说了！“每个人都神神秘秘的，不让我知道，哈哈！”

“在服务的过程中过生日，我想是作为志愿者最独特、最享受，最贴心的经历。哈哈！很感谢大家为我设计了这样一个难忘的生日！不过希望以后搞惊喜不要再搞到服务对象就好！”

快乐的记忆有许许多多。在吴嘉敏的博客中，有“志愿者点滴”分类，写有许多“美食体验”，都是在服务之后，与志愿者朋友一起出去分享共享的。

比如2008年5月19日，全国第18个助残日。这一天当然是要为四川灾区人民做点事情。吴嘉敏他们在天河体育中心参与了书画义卖活动，当然是与几位残疾人书画家分工合作。活动大获成功。下午没事，就和志愿者朋友们一起去了黄埔古港尝试著名的某记艇仔粥。其风味在于自助，想吃什么，自己进厨房排队等拿。关键在于新鲜！新鲜是源于新洲渔民村周边都是具有岭南特色的田地，种有无公害的南瓜、木瓜、豆角、辣椒……

忘了告诉大家，2008年6月，吴嘉敏已经转入广州青年志愿者协会助残总队任副队长。目前她按照她的理念和要求，正建立制度，使这个总队的服务向上迈进。当然，这难免又要留下一些不快乐的记录了。不过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