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日子，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夫和女儿都睡了，我会熄了灯，坐在床边默默地想母亲，或者写一些关于母亲的文字，这几乎成了一种习惯。
   
    我是在母亲28岁时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不曾记得自己口中喊出第一声“妈妈”的时刻，母亲的脸上是怎样的神态；我更不曾知道自己开始独立行走，迈出歪歪扭扭的第一步的时刻，母亲的心中是怎样的感觉，但我相信那一刻，惊喜和幸福定是浮上了母亲的脸，弥漫了母亲的心。
   
    屈指算算，我离开母亲已经18年了，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我才会回到母亲身边。作为母亲最小的女儿，许多的岁月里我疏离了母亲，在特别忙碌的时候，我甚至会许久都无暇顾及遥远的小山村里，那个含辛茹苦养育了我15年，被我称为“母亲”的女人。
   
    去年的岁末，母亲60岁生日的时候，我回了家，并且住了一晚。那晚夜很深的时候，我和母亲仍躺在床上无边无际的说话，没有一丝睡意，我们一起回忆我小时候的许多事情。母亲说我两三岁的时候，是她的小跟班，她去哪儿我都闹着吵着要和她一起去，所以，田间、地头、塘边、山上，有她的地方就有我小小的身影；母亲说我5岁得肾炎，当医生告诉我不能吃盐，只能吃白糖拌饭的时候，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母亲说我第一次坐汽车，就是去区里的医院，看病做化验；母亲说我第一次离开家一个人到城里生活，她心里整天的发慌……说着说着，母亲话语便凝重了起来：“妞妞，娘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呀！”
   
    我无言的将自己身子朝母亲靠了靠，然后将她的手握到我的手里。
   
    岁月磨人，就着灯光，我看见母亲青丝间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已经越来越多了，而母亲双手，因为常年的辛苦和劳累，已经变得粗糙无比。
   
    我说起自己小的时候，家里不宽裕，不遇上四时八节，家里难得开荤，可是母亲，总是将荤菜朝我们三兄妹碗里夹，而她自己，总是用蔬菜下饭。
   
    我说起自己第一次离开家到城里的时候，我心里是怨着母亲的，我怨她不让我读高中，不让我考大学，那时的我，正值年少，心中满是叛逆而且桀骜不驯；那时的我，根本不懂得1岁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别人的白眼和漠视中长大的母亲的苦痛。我固执的认为是她毁灭了我的理想和追求，很长的时间，我不写信给她也不回家；那时的我不曾有一点点的理解母亲，对于我那血缘上的外公外婆，母亲的心中也许有恨，但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该向谁去索要她应得血脉亲情。
   
    我说起自己生下女儿的时候，母亲从山里匆匆地赶来。从本质上说，母亲骨子里是惧怕城市的，她不习惯城市的生活，更适应不了城市的气氛，小小年纪结婚的我，在城市的境况并不好，特别是生下女儿以后，不得不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来侍候我坐月子的母亲，在亲家家里手足无措，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自己能干什么，只住了两晚，就要先生将她送回了家。我看见母亲离去的时候，脸上满是泪水，可那时的我，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我忘了要安慰母亲：公公婆婆对我很好，她不用担心。
   
    我说起每次回家的时候，母亲为我准备的大包小包的腊肉、腊鱼、腊鸡、酸豆角、剁辣椒和土鸡蛋，我最喜欢；我说起冬天里母亲寄到城里来的，她在灯下熬夜，用她亲手种的棉花为我做千层底的棉鞋和给女儿缝制小棉袄，穿着很温暖……
   
    睡在母亲身边，握着母亲手的我，说起这30多年来，我和母亲之间的点点滴滴，赫然发现这么多年来我对母亲的关心甚少，可母亲的关爱却始终与我相随。可我回报给母亲的却是无尽的恐惧和担忧。从2006年开始，我肾病加重，两次住院以后我终于开始慢慢知道：我那没读过几句书，不懂得一点医学知识的母亲；我那信奉乡邻讲的“男怕肿头，女怕肿脚”，生怕我有个闪失就离了她的母亲，她平静的老年生活，因为我的病而变得忧心忡忡！可是，我找不到任何的方法，让我那可怜而深爱我的母亲，对我放心！
   
    我和母亲，我和她何尝不懂得生生死死是任何人也抗拒不了的必然规律！可我不敢去想，如果将来有一天，没了我的母亲，将会是怎样的肝肠寸断！而离了母亲的我，将会是怎样的心无所系，魂无所依！想着想着，我的心，就像被无数的钢针扎了一样，瞬间变得疼痛无比。而我眼中的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不断地跌落到我的手心里。《经典文章》提醒您：文章摘自《母亲》，转载请注明。